神秘年轻人忽然在安倍松下面前停顿了下来，而后转瞬间一跃而起，这完全是反人体结构和反重力的！人以过快的速度冲刺想要强行停下必然会被惯性带着向前，可他就是完成了骤停，骤跃，一气呵成，毫无拖泥带水！

安倍松下狼狈地横举长刀过头顶。

神秘人快速挥刀，他在半空做出凌冽的多次闪击，空气被绞的碎裂。安倍松下被压制的躲闪不得，只能硬着头皮拼刀，每一刀都是那么的破釜沉舟，安倍松下步步后退，留下泥泞，被刀气掠出的狰狞痕迹。

神秘人一脚踹在安倍松下的刀身上，借力后掠，而后像是舞蹈动作一般借着后退惯性原地旋转了一个圈，背对安倍松下，刀尖垂落，上面还有没燃烧殆尽的火花。

原本泛着凄凄白光的刀身因为快速的斩击已经变得通红，像是重新经过了一遍浴火的淬炼，反观安倍松下手里的妖刀村正刀身依然冷冽如冰，名刀与现代工业产物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。

神秘人只是短暂的一滞，便再度冲了上去。

刀锋划过炙热的弧度，神秘少年的眼角流下一滴泪，泪水被甩在身后。刹那间，两个人擦肩而过，相同的居合斩招式，翠竹纷纷拦腰斩断，簌簌而响，而在翻飞的竹叶间，血丝飞溅。

安倍松下左手抚摸着右脸上的血痕，刚刚在擦肩而过的刹那，他注视着少年的眼神，险些被其中包含的复杂情绪所吸进去，那是怎样的情绪表达呢？恐怕伤心、难过、不舍……这些负面词语都没法很好的表达，那是如水一般的悲伤，不经意间把人淹没。

神秘少年整条握刀的左臂都被切掉了，切面平整，裸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械结构，还有几根支撑人体行动的骨骼，蓝色的机体液溅的到处都是，丝丝电流闪过，他半跪着倒下了。

“你是谁？”安倍松下收刀，头也不回地问。

“不知道……”少年语气茫然，他低着头，“我也不知道我是谁，杀了我吧，系统下达的指令是视死而归，你赢了，就应该杀掉我。”
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安倍松下侧头，“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不成，我杀过太多人，铲除过太多异己，今日还能把酒言欢的朋友，或许明日就会变成我的刀下亡魂。整个霓国都要沉了，我想在接下来的时间做个好人，虽然我也不明白好人到底该做什么，但我可以慢慢学。”

“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，我也会在某一刻，渴望光明。”

安倍松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，他在路过神秘少年的时候，忽然想到了什么，把妖刀村正放在了他的身边。

“这可是妖刀村正，你要送给我？”少年努力抬头，他的视线很模糊了，依然在努力睁大眼睛。

“不是送给你，暂时替我收着吧。”安倍松下笑了笑，“如果余生没有那么长了，我想多做些好事，人可以避而不见很多，但唯独不能不去正视自己曾犯下的罪恶。”

“你把刀留给我，我一定会拿着这柄刀杀了你！”

听着身后少年的怒吼，安倍松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，“好啊，那我等你。”

远处，清宫葵双手叠放在小腹上，笑意吟吟，身后站着倍显乖巧的大天狗，它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瞩目，还微微弯曲了膝盖。

“我们走吧。”安倍松下走到葵面前，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。

他现在很疲惫，连夜不眠不休的战斗，如今只想躺到温暖蓬松的大床上，好好睡一觉。

葵搀扶着安倍松下，漫无目的的走着，沿着那条两边栽满大树的柏油马路，光穿过树枝，在地面留下斑驳的树影，走过那些地面上的光斑，像是穿过了一整个四季。

位置已经通过gps导航仪发送，接他们的直升机很快就会到达这片区域，所以这时候散步一会儿，也没关系。

“葵……”安倍松下有气无力地说，“我想到了很好的漫画情节，我想画一个男孩和女孩，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忍者，在现代社会中干一些取人性命的工作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
“我没有看过漫画，所以不知道。”

“其实我也很少看，但就是很喜欢，觉得漫画里的人物都很酷，他们没有那么多迷茫，活得也够正派……哪怕是反派人物，到最后也能变成好人阵营一方的。”安倍松下絮絮叨叨：“现实是不公平的天秤，猫捉老鼠鼠吃粮，老鼠被开膛破肚时，人们欢呼着鼓掌，没人去在意老鼠的痛楚，和它的所知所想……”

“人活着只是为了去接受哪些不公正的，任凭你多厉害，多有权势，都没用。”

葵静静地听着，她是绝佳的听众，哪怕安倍松下一番话说得前后逻辑不通，她也会认真聆听，然后点点头，就像是再说“你说的真对，这简直是人生的至理名言。”

安倍松下又说，“葵，我一直很想去一座叫翡冷翠的城市，它的名字很美，我从网路上搜索过它的照片，城市也很美。”

“一起去。”葵说。

安倍松下沉沉点头，他一直没什么朋友，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，他要是和某个人放下身段聊天，那个人恐怕会惶恐的跪下，祈求安倍松下不要杀了他们全家老小。

葵自然而然成了身边唯一能说话的对象了，所以他偶尔会感觉，自己和葵都是两艘在汪洋大海行驶的孤舟，因为命为“命运”的某种东西相遇了，于是结伴而行了很多年。

所以她会陪着他在大半夜煮酒吟诗，偷偷溜出家族去秋名山飙车，然后因为冲突，把十几个混混打到骨折。

她像是恋人，又像是能陪你疯陪你闹的好朋友，你的人生因她的存在而添彩，你也就堂而皇之的认为不会分开。

安倍松下忽然感觉一股极为酸涩，极为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，他忽然问，“葵，你会永远待在我身边吧？”

葵没有回答“会”与“不会”，而是反问，“为什么分开呢？”

是啊，为什么分开呢，相伴而行的飞鸟或是小舟，身边都只有彼此而已。

头顶，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盘旋的声音，直升机抛下绳索，葵一手抓紧索扣，一手抱住安倍松下，默默地看着大地在眼中变小。